还乡夜话|丢失的故乡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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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乡夜话 是 OFPiX 邀请摄影师以影像方式记录故乡，并用文字谈论故乡而设的栏目。通过没有必然联系的一张照片和故乡故事，来呈现他们与故乡的某些连结，以及故乡在个人视角下的变与不变。

图/文 张晓武

说起故乡，我们总会惦记故乡的山水，山的印象在我的记忆里是模糊的，因为故乡的山离我的家总是有些远，可水却不一样。关于故乡水的记忆却是温馨且清晰，因为我的童年里的水离我一直亲近。

童年的我生活在一个几十户的小村里。虽是江南，但村子离温瑞塘河还是有一公里远，对于孩子来讲这已经是遥远的距离。每年只有走亲戚时，才可以由大人带着来到河埠头，坐进后面拖着五六节船舱的汽轮里，痴痴地看着船边跃动的水花，感受着河水和乡野混合的特有气息，风景里的我满脸幸福一路记忆，童年的河带着我走向外面的世界。但最让我亲近的还是家门口的小水沟，小水沟不宽，鼓起勇气的我还可以从小水沟上勇敢地跳过去，小水沟不深，站在水里都没不过小腿。小水沟的水来自远处的山里，清清白白，冰冰凉凉，掬起一口水喝下那是真的甘甜爽口。童年的伙伴们都喜欢在小水沟里筑水坝、打水仗、捉小鱼，而我总是无法给沟里溜得极快的小鱼起名字，充满笑声的小水沟还经常给我一个意外的惊喜，记得一天，水沟里我居然发现了一只大河蟹，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，不顾河蟹的一对凶恶大钳，即使河蟹窜入深石缝中，也拼命地把它引出来，经过拉锯战，终捉住河蟹有了收获，这河蟹应该是我童年最大的战果。那顿晚餐，那只河蟹成全了我舌尖上的一次完美记忆，门前的水沟就这样融入我的童年。在几家人的大院子里有一口共用的井，这井却让我敬畏有加，大人们总是用严厉的口气告诫我们远离那口井。井全是石头筑成，大概两米多深，没有井沿，低头瞧井里，透过我的倒影，井底的石头清晰可见。每天这口井旁总是热闹非凡，洗米洗菜洗衣服，大人们在井边总有做不完的事情说不完的话。借着帮忙的理由，我们这些小孩就有了井边玩耍的机会，乘大人不注意，还偷偷摸摸往井里扔石头，虽然这是口普普通通的井，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我总会想起这口井。

小学还没毕业，因为父亲工作的改变，我的家搬到了几公里远的小镇。每天上学都经过一条叫紫溪的小溪，小溪被挖的坑坑洼洼，溪水也是时大时小，而几个小水坝围成的小水池成了我和伙伴的专属乐园。最难忘的是我们用废旧材料做的橡皮筋动力小船来进行比赛，大家绝对是斗志昂扬，全身投入，获胜者更是风光无限。还有在水坝的石缝里摸一种胖嘟嘟的小鱼则是我们最大的享受，于是家里的玻璃瓶里不停地养着各种小鱼。和老家一样，我家隔壁也有一口井，这口井不同于老家的井，井口也就锅大小，但井已经有6、7米深了，为了安全起见，井沿特意坐高了些，上面还放了井盖。井里的水已没人会去喝了，不仅仅是因为有自来水的原因，而是这井里的水已经没这么清澈味道也并不甘甜，十几户人家也只是当作其他生活用水，唯一相同的是井边每天也是忙碌而热闹。那时的人们谁都不会想到某天会失去这口井里的水，失去井边的生活。

后来我上大学离开了家乡，毕业后分配到家乡的小城，然后在城里买房安家娶妻生女，新家的窗正对着温瑞塘河。这时的河水已经污染厉害，河水已呈墨绿色，特别是冬天河水还不时散发出阵阵臭味，家里的窗户也鲜有打开，而河里的经过船也一年比一年少。那时我跟河几乎已经没有了接触，甚至散步都不在河边。想着自己的童年，看着生活在河边的女儿却没有亲近河的记忆，我为童年的女儿深深感到遗憾。女儿七岁的时候，我们离开了塘河搬到如今的家。现在小区门口也有条小河，前些日子因为女儿学校水资源调查的作业，我和她一起观察了这条小河，河里已经没有了植物也没有一丝生物活动的痕迹，黑绿色的水发出一阵阵让人恶心的臭味，气愤的我们只有逃离小河。女儿问我，为什么城里就没有一条正常的河呢？

几年前我曾回到老家小村，搜寻童年的记忆。可记忆的小水沟已经被填平成了地，水井的位置也盖上了房，村里已然没有一处流动的水。其实我明白，因为从童年、少年到成年，从小村、小镇到小城，从地表水、地下水到水库自来水，家乡的发展过程和我的生活历程都隐秘的暗合着故乡水的变化，似乎这是冥冥之中上天对我们的惩罚，让不懂珍惜的人和水拉开距离，和自然拉开距离。爱护我们的世界吧，因为我知道我失去的不仅仅是故乡的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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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晓武，浙江温州瑞安人，小小教书匠，住在城内，工作于乡下，喜欢摄影，傻傻的呆在家乡拍自己喜欢的照片，照片越拍越简单，和朋友成立《壹道社》小摄影团体喝茶聊摄影并做一些摄影公益活动，最希望自己的照片呈现自己的态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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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乡计划 由 OFPiX 工作室发起，请大家在春节回家的时候用影像的方式记录家乡的变化。这是一个开放的活动，“档案”是我们做这个项目的立场，从一种中立的态度出发，并不对“还乡”的情绪做任何定义，希望激发参与者用自己的眼睛去看，去发掘，去思考。从2012年开始，已持续四季，每季会设置不一样的主题，分别为故乡档案；故乡书；随时随地的言语；故乡街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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